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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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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峰從未刮過如此狂亂的暴雪,紅梅屹立在寒風蕭瑟,花瓣淒涼的落在白雪中,畫下紅白相間美景。

幽暗的祀堂,擺放著的已經仙逝的長老靈牌,有眼熟的,也有眼生的,有交付真心的,也有點頭之交的。

無數的暗金條縷懸掛在頭上,無風自動,飄飄揚揚,擋住了高壁上搖曳的燭光。

明明滅滅之下,黑發的少女跪在地上,表情帶有沈重和微茫。

虔誠且誠懇。

她從昏暗的房間轉醒,身下是柔軟的床榻,身上是輕薄的裏衣,並不是來時那一套。塌邊,少年死死握著她的手,趴在床頭沈睡。

大乘期哪裏會需要睡覺?無非就是給她留一分顏面。

她臉都白了,只覺得天地之間都是昏暗,不知該如何。

並沒有發生什麽,她感覺得到,但身上的衣服……

她想也不想的就跑掉了。

師徒之間,怎能如此!

她自問嚴於律己,寬以待人。

跪在這裏數日,也沒想出個解決方法。

背後輕輕的腳步聲,越來越近。

嵩長書一燎袍,跟著跪下,“師父。”

“出去!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!”她情緒不穩定極了,無顏面對他,也無顏面對這裏的每個人。

“都是我的錯,還請師父別呆在這裏了,對身體不好。”嵩長書抓住長情的手。

他一路跟著她回到空靈,就見長情鉆進了祀堂,五日未曾出來,他擔心身體受不住,便闖了進去。

“我叫你出去!”

那聲‘我’而不是為師,嵩長書眼眶緊了緊,低聲道:“徒兒得罪了。”

等她再次醒來,是在嵩長書的房間,她在他拜師時來過一次,便也記住了。

她轉頭看向桌旁的男人,坐起身,“嵩長書,”她頓了頓,少年聞言轉頭,和她對上目光。

似有電光火石相撞擊,恍惚間,她似乎又看見了皚皚白雪下,練著劍等她歸家的少年。

她情緒一下子穩定了,也沒有那麽強的攻擊力,只是平靜的看著,一雙笑眼無波無瀾,“不是說不回來了麽?”

她告誡自己要冷靜,一雙手卻在被褥的遮攔下緩緩握緊。

忘不了,醒來時的震撼與絕望。蓬萊不好嗎?在經歷了這些事之後,他為什麽還要回來,明明吃了絕情丹,為什麽還要回來!

嵩長書雙眸如雪清涼,仿若剝開了她看清了全部的不甘心,“徒兒是想回去冷靜一段時間,就算師父不來,過幾日我也會回去的。”觀察著她的臉色,才斟酌著慢慢說,“畢竟,被心上人親手遞了絕情丹,也需要一段時間緩過來。”

“你怎知那是絕情丹?”長情一時之間語塞。

嵩長書笑,尋常的語氣,“師父,我已經吃過很多次了。”

“但每一次,想起你的時候,又會義無反顧愛上你,”他第一次用熾熱的話語說出來,“師父,我不是因為情魄愛你。”

“從來都是我,自己愛上了你。”

他知道長情可能會接受不了,這簡直是一定的,但是他還是說了出來。

“荒謬!”心中那股不明不白的情緒燒的她險些失去理智,恍若野草瘋長,遮天蔽日,“你要空靈怎麽看!蓬萊怎麽看!世人怎麽看!蒼生怎麽看!”

“可是師父,我已經在這種目光下呆了千年,我不想一個人了。”他脆弱的看著她,流轉之間皆是深情。

長情被他震驚了,嘴唇動了動,不知道說些什麽。

原來千年前,他的真心就已經人盡皆知了嗎。

有什麽在心底炸開,在寒風蕭瑟的冬日,繁亂似煙花。

她來不及分辨,便一腦骨壓了下去。

她最終放棄了,垂下頭看向雙手,勸說般開口:“可是你不懂嗎?師徒之間,永遠不可能。”

她歷世不深,修成仙骨太早,以至於尚未歷經紅塵俗世,就已經對藏書閣中的經書根深蒂固。

理,經,是鞏固她的一部分,除非抽之筋骨,不可能徹底剝削。

或許曾經,她也在某一個瞬間,對他動心一剎那,只是還未察覺,就被理智給無情斬殺。

“可能的,”嵩長書落寞的低下頭,自言自語的,“一定的。”

接下來長情出去斬妖除魔,每一次回來,都可以看見雪峰上那遺世獨立的身影,他宛若天神,靜靜的等待著她回來。

但一次出門遇見了例外,她在一個並不是很熟悉的背影——旋雀身後,看到了青遙。

手上的劍慢了一步,以至於她居然需要青遙來保護。

她的背影也肆意,眼神帶著銘刻於心的張揚,不費吹灰之力的斬滅了妖魔,不帶絲毫感情的瞳孔劃過去,宛如銳利的刀子。

她的阿瑤,變了個陌生的樣子。

“你有點眼熟?”少女比她還要高些,輕易挑起她的下巴,“長得真不錯,我喜歡。”

旋雀適時的插了進來,笑嘻嘻的捏著她的肩膀,“遙遙,不要管她了,我們回家吧。”

她看著他們十指相扣的手,沈默不語。

原來那個傳言是真的——

上古兇獸在一個平靜的午後,與斬他魔主無數的青遙——一見鐘情了。

然後神獸在一個百年後同樣風平浪靜的冬日,答應了。

看她這樣子,哼冷一聲卻沒有掙紮開,是默認了的。

神壓制魔,魔侵蝕神。

難怪,旋雀會弱成這樣,蒼生的妖魔又開始蠢蠢欲動。

他們互相腐蝕著對方,又不肯放手,最終造成了這個局面。

她心底一片冰涼。

神獸與兇獸從上古界便是對立面,勢不兩立,勢同水火。

“你認識她?”

“怎麽可能呢?我只認識遙遙,來寶貝親一個~”

看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背影,

她別開眼,輕輕撫摸著雪劍。

“我不難過,阿遙找到了她愛的人,”她嘴角扯起一個笑容,目光卻不知放在哪裏,輕飄的語調:“就算對方是魔,只要旋雀不傷人,就有愛她的資格。”

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,還是讓雪劍不擔心而說的謊言。

魔與神的對立面,在青遙這兒打破了。

回去吧。

“師父——”

她遠遠就瞧見了風雪中的人,白衣卓然,溫潤如玉。

愛意怕壓垮了她,就藏的好好的。

她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目光沾在自己身上,很快就會挪開,如此反覆。

她輕聲問:“你知道阿遙和旋雀在一起了?”

“很早以前就知道了。”

“那你怎麽不攔著些?他們兩個一個兇——”一腔話語卡在喉嚨。

她在說些什麽。

她在責怪一個孩子?

內心的想法宛如一個張牙舞爪的噩夢,她僵住了步伐。

“為師需要一個人靜一靜。”

她將自己關在了房間內。

晨光和銀輝交替,她思考良久,任然思考不出,為什麽青遙可以放下神獸的天性,和兇獸相愛。

她不明白。

緊緊是因為愛嗎?

她想不通,一旦有了想不通的事情,她就喜歡去找於束光。

“師妹來啦?快做快做,你看看這個方案怎麽樣?”於束光揚了揚手中的紙張,挑眉道:“一定轟轟烈烈的出場。”

長情:“師兄別鬧,我找你有正經事情。”

於束光眨眨眼,無趣的放下方案,“那你倒是說說?”

“你是不是知道阿,青遙和旋雀在一起了?”

她看著於束光的笑漸漸弱了下去,慢了,打氣狐貍一樣的笑容,“知道哦。”

“那你,”

她話還沒說完,就被打斷。

“小師妹,師兄知道的可多了,”他忽然將臉湊到長情面前,笑嘻嘻的打趣,“你不也心動了嗎?”

“荒謬!荒謬!”長情想也不想的回答。

她拂袖而去,連本來的目的都忘記了。

腦海如沸騰的漿糊,冷靜不下來,思緒飄飛,面無表情的目光不知落在何處。

那句話仿若炸入水面的石子,蕩漾一圈一圈漣漪。

她心動了?怎麽可能。

手心不知何被劃傷了一道口子,使勁呼吸著,她眼淚都要留下來了。

恍惚間,陽光下的綠蔭裏,那道少年的嗓音如林間清風劃了過來。

“我只願意拜長情為師——”

那時她們不是師徒,她和眾人一樣。

被那溫柔如同暖陽一般都少年恍了眼。

只是一瞬間的心悸太快了,

那些奪取情魄的心思一下子就將她壓下去了。

原來是這樣。

不然那一日,中了情穢,她完全可以喊嵩長書在外護法,是她心虛,她心虛!

她情不自禁抓住了的衣襟,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

她破了規矩。

倫理道德,將她壓的幾乎直不起腰。

袖中,是另一顆絕情丹。

她顫巍巍的拿出來,幾乎握不住。她手怎麽能抖成這樣呢?

她不清楚,又或許是明白的。

她這一生,本該一路順風,倒被她走的坎坷。

怨誰?只能怪自己罷了。

誰知落入嘴裏的不是苦澀,而是熟悉的甜,是蜜餞?

她睜開眼,只見於束光笑瞇瞇的看她,惡作劇得逞的口吻:“驚不驚喜,意不意外?這可是我特地做的絕情丹狀蜜餞糖哦?”

長情一雙笑眼直勾勾的看著他,沈默了許久,他也沒有動作,便苦澀的發問:“師兄,為什麽呢?”

“小師妹,師兄說過,規矩是死的,”他毫不在意的揉了揉她的發絲,眼裏如星辰一般耀眼,“但你是活的。”

“師兄不希望我耀眼的小師妹,就這麽敗給了這情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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